第95章 远游（四）[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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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他上一次入宫，不过四个多月。

    秦枕危记得，入宫门后的素石板路上，有一块翘脚砖，踩上去左右松动。每逢雨天，积水下渗流入砖缝里，踩上去会突然迸起一道水流。

    这块滑砖在他时候入宫的时候就在了。他在晴天心照不宣地避开，在暴雨如注时，又忍不住偷偷踩上去。

    无人发现这块宫墙边缘的坏砖，自然也就无人修缮。然后他便知道，免于万众瞩目，才能在宫里长长久久地存活下去。

    可是，人与砖是绝不能相提并论的。宫里的人熬不出头，就会慢慢地消磨，而消失；可太过鹤立鸡群，又容易被群起而攻之。

    

    “起来，本宫已经很久，没能和兄长这样面对面坐着了。”

    秦枕危低下头去，看着茶叶舒展，在杯底投下一枚浅浅的阴影，也映出对面人浅浅的微笑。他地啜饮一口，难得低垂着眉答道

    “微臣也许久不见娘娘了。”

    也许先一步来到这世上的，总是要担起更多的责任。像是兄长除了日习经策史论，还要抽空接受长老的教导修习族内事物。从到大，兄长的玩伴都经过父亲精心筛选，在将来或多或少成为他的助力，没有一分赘余。

    秦霈身为长女，从便做好了为家族联姻的准备。太长老、爷爷、父亲、母亲都如此反复告诫道下一个十年，她便是秦家在命妇圈内的主心，她便是秦家最好看也最尊贵的脸面。

    她是秦家的骄傲。

    因此，她会永远高高站起，永远坚不可摧。

    ——可再强大的人都有裂缝，何况她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

    “陛下已经近十日不曾摆驾凤鸾宫了。这宫里的人心啊都跟着风声跑，一见这模样，都开始远着我。”秦霈一道侍弄着手边的牡丹花，一边低笑着道

    “自早上她们乌乌泱泱地来请了安后，这凤鸾宫就安静了。兄长若是不来，本宫浇一浇花，品一品茶，一天也就过去了。”

    “也是，”她嘲弄道，“本宫曾被选为废太子妃，算是陛下的兄嫂。换了是本宫，都会有心中芥蒂，更遑论天子——”

    但文君衍又怎么会真的不知道，秦霈曾经被许给三殿下这事呢？他分明是知晓，又分明是认定了秦霈，才会在茫茫待选中，恰好选中了秦霈。

    秦枕危摇头，轻声问

    “那陛下是如何同娘娘的呢？”

    “他——让我好好反省。等我什么时候了解自己的错，再解去我的禁足。”

    秦霈修掉一叉老枝，泛黄蜷缩的叶子一片片地落在盆栽的泥里。旁边的女官适时地递上杂物盆，将落枝扫入。

    “兄长也懂得，本宫断不能为了早已故去的三殿下，便自请让陛下休弃我。再者，这宫中弱水三千，却是每个都盼着本宫失势的那一天。陛下日日听着枕边风，会烦了我，也是可以想见的。”

    “但本宫是不会低头认错的。——何错之有呢？”

    不过是她的父亲输了。可秦家是输给了沈镜，和这后宫里的任何人都毫无瓜葛！

    “……只可惜这凤鸾宫的花儿，往日总是费了大量心血照顾着，如今撤去了大量看护人手，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风吹雨淋。”

    秦霈叹息一声。

    “陛下总是关怀娘娘的，不然，也不会答应让微臣入宫求见了。”

    秦枕危倒是觉得，文君衍对秦霈多年痴爱做不得假，而要对她失望透顶也不见得。秦家倒了，皇后依然是皇后，这不是对秦家的恩典。

    这是仅对秦霈一人的宽容。

    文君衍，也不见得是真的要秦霈认什么错，不过就是想逼她认清事实，逼她放下家族——

    全心全意地去爱君王。

    “娘娘如今不似从前，还是要多多考虑自己。现今没有几个族人在朝为官，微臣自己当谨慎微，您也不必如何挂念前朝。”

    他犹豫了一下，觉着这话由自己过了；可总没有第二个亲人会对秦霈了。

    “往后在宫中，您由着自己的性子便是。秦家如此，已经值不起娘娘的利弊权衡了。”

    秦霈愣了一下，剪下枯枝的手错了一道，簌簌地落下许多生机勃勃嫩叶来。她放下剪子，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念道

    “……二哥的法倒是与父亲分外不同。”

    “而我们是血脉至亲，”一时间只剩下她喃喃之声，“秦家的女儿，不正是为了前朝的男儿在后宫冲锋陷阵的么。”

    秦枕危一时不知如何去答，而秦霈将身边的花盆推了推，便有女官将它心翼翼地搬去院子中晒太阳。皇后取下戒指与尾指的护甲，在下人端来的水盆中浣了浣手，又拿巾帕一一擦洗干净。

    她笑着道

    “看来家族大难，让兄长变了许多。若是父亲与翊兄长泉下有知，必定欣慰万分。”

    “你放宽心。本宫从没有勉强自己的理，且如今在京城，我们便是彼此唯一的至亲了。”

    “就算陛下来的少了，凤鸾宫到底还是凤鸾宫。本宫，是一定会帮上兄长的。”

    只是她如此着，周身的气势却是淡淡，不如她的衣裳来得自矜又自傲。文君衍难得的冷落，到底打落了她华丽的羽毛。秦枕危有心劝慰，可他到底与秦氏姐妹相处不深，如今多年分别，更是难以插上话了。 第95章 远游（四）[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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