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远游(四)[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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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的高门缓缓合拢了。
秦枕危倚着影子的内侧缓缓走了许久,折了一个拐角,正是豁然开朗时,迎面洒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被墙角突出的飞檐翘角撕扯得不成人形。
他抬头一看,却是文君衍独自一人。
他不曾料到启帝一人在凤鸾宫外徘徊,也无意破,只是淡淡行了礼问好。两人在无人的深宫里并排行着,最后是文君衍起了话头
“朕原来相当讨厌你。”
秦枕危被这话闹得心中一笑。
“不喜将心事宣扬得人尽皆知,是鉴之的一贯作风。虽然他极力地冷落你、疏远你,同朕讲你不过是他年少时候的一个错误,但朕能感觉到——”
“他心里是有你的。”
秦枕危心中一窒,文君衍也不管身边反应如何,自顾自地往下道
“朕最初觉得荒唐,也颇为他打抱不平。他这许多年兜兜转转没个伴,是在等秦霂嫁给他,可朕看得分明,他的心早就被占据了——”
“被你个烂人。”
“朕早就想给你使点绊子,可你不做官,也从不参加宫宴,朕连想给你一点难堪都做不到。朕那会儿还疑心是鉴之有意护着你,才让朕无从下手。”
“——一直到年上旬的飞英宴,朕才发现,原来你也在竭尽全力地扼制自己靠近他的想法。你心里,也是有他的。”
“朕当时打心底觉得好笑,笑鉴之冠绝世人,却有一个如此大的败笔。好险只有天知地知,他知道,朕知道,这不会成为他的弱点。他从来便下得了狠手,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关乎大计,这点情分就显得可有可无。
但朕又觉得荒谬。两个心意互通的人,竟能走到你们今日这等地步,真是又可悲,又唏嘘啊。”
“可到头来——我和霈霈,又能比你们俩好到哪里去呢?”
秦枕危思索飞英宴之前,他与沈镜那般纠缠,在半个知情人中竟是如此,想来沈镜身边的两个贴身护卫中,自己也是讨厌到了极点。
他看着身边刚刚及冠的年轻君王,那还是个少年,会心直口地出“讨厌”二字,就连烦恼也显得格外纯粹。他又想到沈镜的二十岁,尽是被死生之大填塞,被深沉的抉择挤占,难见一点青涩。秦枕危突然觉得,过去所缺席的,都以这种方式微妙地补足。
那么,当沈镜看着文君衍的时候,当他为文君衍排忧解难、宽容幼稚的烦恼的时候,是否也怀有这样的心情呢?
是否也仿佛能感觉到,自己在原定轨迹上的二十岁年华?
沈镜没有弟妹,没有孩子,所有美好的欣许,都放在自己看着成长的君王身上。
他微微一笑,突然捏了捏文君衍的肩膀,引得怪叫一声。
“你做什么!”
“刚刚微臣在低头思索,什么都没有看到。”秦枕危背着手道,“陛下正是年轻时,才会有这些情情爱爱的苦恼,真好啊……”
“你根本就不懂——”
“只是,皇后也还年轻吧?民间常的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陛下有陛下的傲气,皇后有皇后的坚持,感情离离合合总是不少的。等和好咯,便又是恩爱不移的模样。”
文君衍身边从未有秦枕危这样半是开解半是打趣的人,这会儿又显出一点别扭来。
“哪有……”
“哪有那么容易……”
“微臣听,只是不心在凤鸾宫里听不知道哪个大嘴巴——”
秦枕危清了清嗓子,语调带上一丝沉凝
“陛下去得少了,宫里人趋炎附势,供给凤鸾宫的花园的肥料都差了许多。皇后的不少牡丹萎靡不振,看着是活不成了。”
“陛下以为呢?”
“……”
“偶尔,也不要如此步步紧逼,总想着让她先一步为你折腰。”
“牡丹相当脆弱,一旦折了根茎,便再也开不出艳丽的花了。”
见文君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秦枕危一直紧绷的情绪也微微放松下来。换了从前,他懒于分出心力来插手别人的事,可也许是这些日子和沈镜相处久了,多少沾了点他心软的毛病。
总是想着——“如果是他的话,肯定做不到坐视不理”。
这么一想,便觉得自己也无法安稳坐着,在沈镜不在的日子里,自己总得要做点什么才是。
……实在是个有些自大的毛病。
秦枕危拜别启帝,一个人慢悠悠地踱步向宫门,路上又遇到了那块坏砖。他一脚踩上去,也不知是力道重了,还是实在走过了太久的年头,那块砖终于崩碎了一块角。
在内里的残缺终于显露于人之前,它早已满是疮痍了。
假以时日。
这一角的裂痕会扩大,会崩断更多地方,最后这块砖将整个碎裂开来,成为众矢之的。被瞩目,被替换。
而后被人所遗忘。
秦枕危不知道如何对待突如其来的心悸,只能缓缓地蹲下来,顺着发丝,将脸埋在两侧阴影里。一个念头疯狂地在他心头生长着,疾声呼喊着,催促他狂奔起来,回到沈镜的身边
注视他,陪伴他。
在沈镜如同这块坏砖一样碎裂殆尽之前。
第95章 远游(四)[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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