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菱歌散尽旧月琴,朱门深锁断肠音[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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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白蕊姬纤指轻启案头剔红食盒,捧出几碟精巧的小菜。复又提起一壶温得恰到好处的玉液琼浆,置于紫檀小几之上。素手执壶,倾入两只薄胎青玉盏中,酒香氤氲。她递一盏与陆沐萍:“好沐萍,今日且抛却烦忧,你我姐妹……便图个一醉方休,如何?”
nbsp陆沐萍连日郁结于心,见白蕊姬如此情态,心头那点暖意渐次化开,阴霾似被驱散些许,亦展颜应道:“姐姐说的是!正该一醉方休!”
nbsp两人玉腕轻抬,盏沿相碰,便仰首饮尽。
nbsp闲话啖食未几,陆沐萍忽觉腹中猛地一绞,继而翻江倒海!仿佛有无数钢针在五脏六腑间狠命攒刺!“啊呀——!”一声凄厉痛呼破喉而出,手中青玉盏“当啷”一声坠地,摔得粉碎。粉面霎时褪尽血色,惨白如纸,娇躯剧痛难忍,蜷缩如虾,冷汗涔涔而下,痛得浑身战栗不止。
nbsp她拼尽残力挣扎,十指痉挛,死死攥住白蕊姬那云锦宫衣的下摆,指甲几乎要嵌进那华贵的丝缕里,眼中痛楚惊骇交迸:“姐……姐姐……好痛……快……快叫太医!酒食……酒食……有毒……”
nbsp白蕊姬早已立定,垂眸冷睨着地上辗转哀鸣之人,面上那点暖意竟荡然无存:“无甚稀奇,不过是些‘断产的秘药,一碗……‘绝嗣的汤剂罢了。”
nbsp陆沐萍如闻晴天霹雳,剧痛之中,更添彻骨之寒。她目眦欲裂,强忍绞心之痛,嘶声诘问:“是……是你?!为……为何……你我……十载相伴……情同……情同骨肉……你……你竟……”
nbsp“为何?呵…姐妹情谊,焉及御前尺寸之地?怎敌圣心片时之宠?深宫之中,多你一人,便多一分碍眼,多一个与我争辉夺彩之敌。而今你腹中永绝孽根,从此清净无为,岂非大善?也省却你我…再做那虚情假意的姐妹文章。”话音落,白蕊姬广袖轻拂,那被攥紧的云锦裙裾便如滑不留手的冰绡,自陆沐萍脱力的指间倏然滑落,不留半分牵绊。
nbsp她被几个粗壮内监半推半搡,踉跄跌入那金碧辉煌的养心殿。殿宇森严,沉水香息氤氲缭绕,金砖地面冰凉刺骨,直透绣鞋。值此生死未卜之际,白蕊姬心头一酸,竟如走马灯般忆起前尘旧事来。
nbsp想她本是江南水乡人氏,生于烟柳画桥、菱歌泛夜之地。家中虽非钟鸣鼎食,也曾有过几分寻常人家的温煦光景。爹娘守着临河一方小小茶寮,青瓦白墙,檐下悬着褪色的‘茶字布招。她便在那欸乃桨声、氤氲茶香与往来客商的笑语里,一日日抽枝发芽。
nbsp那时节,她最珍爱的宝贝,便是阿爹不知从何处淘换来的一把旧月琴。琴身桐木,漆色早已斑驳,丝弦也旧了,音色却透着一股子清灵。在她稚嫩纤巧的指下,竟也能拨弄出几分江南小调的清越婉转,泠泠如溪水流过青石。阿娘常在灶边忙碌,闻声便笑:“囡囡的琴声里,有河上的水汽,有菱角的清香呢。”
nbsp白日里,帮着爹娘递茶送水,洒扫庭除,裙裾沾着水痕与草屑;入夜后,她便抱了琴,坐在临水的青石阶上,对着秦淮河上溶溶的月色,将一腔无人可诉的女儿心绪,都付与那七根丝弦。月琴声泠泠,伴她看过多少回画舫灯影迷离,听过多少遍乌篷船里飘来的吴侬软语?那日子,便如门前缓缓流淌的河水,清贫、琐碎,却也自有恬淡安稳的滋味,像一碗温热的糖水,熨帖着肠胃。
nbsp奈何天意弄人,风云骤起!先是阿爹染了时疫,缠绵病榻,纵是求遍郎中,药石如流水般灌下去,终是撒手人寰。顶梁柱一折,小小茶寮失了主心骨,日渐寥落冷清。阿娘强撑着病体操持,心力交瘁,终也油尽灯枯,撇下她这孤女伶仃于世。彼时家徒四壁,连那赖以栖身的茶寮也抵了药债。她只来得及紧紧抱住那把视若性命的旧月琴,身无长物,流落市井。为了一口活命粮,昔日茶寮里拨弄清音的娇憨女儿,竟被狠心的亲族半哄半骗,送入那笙歌不绝、迎来送往的乐坊,成了个倚门卖笑、任人评点的乐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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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从此豆蔻年华,明珠蒙尘。白日里强颜欢笑,于酒气熏天、人声鼎沸的歌台酒肆间,十指虽仍翻飞于弦上,却再难觅月下那份澄澈的心境。指尖流淌的,是不得不学的坊间时兴靡靡之调,迎合着席间的粗言浪语与狎昵目光。夜里则蜷缩在班主赁下的逼仄陋室,一灯如豆,映着四壁萧然,听窗外寒风呜咽如泣。身上那几件半旧衫裙,纵是江南时兴的料子花样,也因反复浆洗而发白变脆,再如何小心穿着,也掩不住内里的破败与挥之不去的风尘气。
nbsp饥肠辘辘辗转难眠时,便想起阿娘在小灶上熬的桂花糖粥,那甜糯的香气仿佛还在舌尖萦绕,却已是隔世之味,遥不可及。在这‘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富贵地界边缘,她这离了根的水乡浮萍,不过是一粒最不起眼、任人践踏的尘埃,守着‘糠菜半年粮的日子,在异乡的破屋漏檐下,苦捱着望不见尽头的岁月。
nbsp直至机缘凑巧,或是命里该有此一劫一转。南府为宫中庆典采买乐伎,她那手被市井磨砺过、却仍存几分清丽底子的琴技,竟意外入了采办官人的耳。几两雪花纹银,便将她从班主手中赎买出来,送入那恍若瑶池仙境的南府。
nbsp初入南府,见那雕梁画栋、曲廊回环,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真真是一步踏入了云端。粗陶碗换作了莹润的官窑瓷盏,褪色的旧衫变作了流光溢彩的锦缎宫装,更有那从未见过的精细饮食、熏香袅袅的暖阁……她揽镜自照,镜中人儿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褪去了风尘憔悴,显露出惊人的丽色。心中岂能不生出几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只道是老天开眼,终给了她一条青云路。
nbsp后为太后见重,赞她有‘玉质,尤喜她眉宇间那股子‘心比天高。此性原如野蔓,得遇春霖,更是恣意滋长,终至难以遏抑。太后遂引为腹心,常召近前,亲加训导,淡淡道:“月琴清雅,终是小家子气,难当大雅之堂的堂皇气象。‘贵人所喜,乃琵琶之雍容华贵、裂帛穿云之势。”
nbsp她心领神会,便将昔日那把视若珍宝的月琴,深藏于箱笼最底层,如同亲手埋葬了江南水巷里那个清贫却尚存一丝自在与天真的自己。纤纤十指,自此日夜苦练那繁难艰涩的琵琶指法,轮、挑、扫、拂……纵是甲缝开裂,指尖磨出血痕,钻心疼痛,也咬牙强忍——她要死死抓住这改天换命的机缘!
nbsp自谓既已飞上这金玉枝头,便该是那梧桐树上引颈长鸣的凤凰,岂能再甘与蓬间啁啾的雀鸟为伍?
nbsp侍奉‘贵人时,愈发刻意显出那通身的伶俐与灼灼颜色。怀抱紫檀琵琶,玉指翻飞,嘈嘈切切,珠玉迸溅;眼波流转处,顾盼生辉,只道是凭此倾城之貌、绕梁之音,必能博个锦绣前程,凤冠霞帔,从此再不回望那腌臜困顿的旧日泥潭。
nbsp殊不知‘红颜未老恩先断,更不知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富贵地,原是天下第一等的险恶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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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菱歌散尽旧月琴,朱门深锁断肠音[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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