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江山如此多娇》[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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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肮脏的世界。虽然泥人在作品中时有调侃式的幽默(例如妓院的员工),但整体上却是充满悲剧气氛,然而在此基础上又能表现出一种超越性的精神升华。读不懂作品的悲剧,就难以真正明了作品的内涵。
作品中对主角的刻画,有一个微妙的隐喻──唐寅唐解元。历史上的唐寅,正是明代中叶一个空怀抱负,壮志未酬的知识分子典型人物。别情一样也是解元。唐寅曾同孙妙琴箫合奏,而后飘然而去;别情也和孙妙琴箫合奏,也几乎放弃原来的计划离开。这并不是巧合,泥人写唐寅不是为了纯粹增加一点历史感。后世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竟然虚构并大力渲染唐寅的所谓风流韵事,将他描绘为一个追美逐艳的声色之徒。而作品中,泥人却流露出对唐寅的由衷敬意。正如唐寅受到误解一样,别情的性情以及他的感情生活,恰恰是作品中最容易被读者误解的部分。
读者往往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病态的社会是怎样把别情扭曲成一个病态的人。其实作品开头就介绍,别情在小童时代就被他爸以不知算卖还是算送的方式,给了他师父。他师父强制性的将他培养成一个淫贼:强迫他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强迫他学各种武功、甚至强迫他去调教萧潇!别情是一个平常人,童年时的梦想不过是“出门坐着四匹白马拉的华丽马车,吃饭去山水阁的二楼,旁边还有人伺候着”。于是别情妥协了!他的童年少年时代基本上就是这么过来的,唯一(注意,是唯一)的乐趣,就是在萧潇身上发泄。他的妥协意味者他的脆弱,也意味着心灵的沉伦。
我敢讲,《江山》的读者一万个里头有九千几个看序章的时候都是匆匆带过的,决不会意识到其中的关键。因为读者们受武侠的误导实在不轻,一看到主角被某个高人带走去学艺,就条件反射一般认为这是好事、常事、理所当然应该发生的事。殊不知,对别情而言,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而是他师父强迫他接受的苦涩人生。因此,当别情踏足江湖的时候,他的内心已经被他师父为他强行定下的人生道路禁锢得扭曲、异化,是可以说是一个畸形的、病态的人。
也正因如此,进入江湖的别情,身上很难找到初出茅芦的年轻人那种踌躇满志、血气方刚的气质。相反,声色犬马、放荡糜烂才是他的生活写照。这不奇怪,禁锢他的其实是中国传统社会中任何人都难以解脱的道义枷锁。就算他再不喜欢师父强定的道路,但他的一身本领,包括他和他家族的财富,都是师父给与的,他也无法否认他师父对他的巨大恩情,所以他就必须承担其师父交托的征服隐湖的遗命。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这样的任务,他都只能不断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使自己时时刻刻不忘“征服隐湖”。然而,什么是“征服”,如何“征服”,其实是别情刻意逃避,不愿意去思考的问题。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别情在书中实际上并没有为“征服隐湖”做什么实质性的举措。他的消极反映了他现实处境的困惑,很明显,无论是萧别离、王守仁、六娘(且不管她的真实身份)、白澜……,这些人都是和别情的师父具有相同的性质。他们对别情的生命已经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他们为别情制定的人生路向,犹如一张硕大的网,使别情深陷其中。别情主动做的事情(例如探查太湖)都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决定其人生的大方向、大框架,都不是别情可以左右的。至于这种网中生活是否快乐,对别情来说,已经是一个多想无益的问题。
在这种前提,别情与他所爱的女人们的感情几乎就是唯一能抚慰其心灵的泉源。或许只有在他的爱人面前,他才能享受到难得的自由,他才能成为真正的主宰者,──不是主宰女人,而是主宰自己的心!别情只有面对他的爱人,真情才显得可贵,责任才显得重要。为爱人而活着同时也是为自己而活着。
别情的感情生活其实并非建立在我们现在说的“爱情”的基础上的。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亲情来得恰当。对此,在作品中感受得最深的不是炽热的“爱”而是温婉的“怜惜”。别情对女人的爱不是仅指男女间的爱,应该是广义上的泛爱。至少在他的家庭中,他是希望他的妻妾成为亲人那样的关系。故而,别情极度介意“争宠”。亲情的瓦解,家庭和谐的破裂,显然都是别情不想看到的结果。
但要注意,这是特定环境下的特殊情况。正如金庸先生写韦小宝是要谴责那个社会和制度,泥人写出别情这个角色,我推测大致也有如此目的。别情感情生活的特殊性是只有摆在那个特定的社会环境之下才凸显特定意义,泥人是通过刻画人物去反映皇权时代对人性的侵蚀。
《江山》的江湖世界里,意识形态的信仰危机已经不是杞人之忧而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像别情的师姐宁白儿,她还维护她的门派仅仅因为受过门派的恩惠,然而她们还有门派的信仰吗?投身官场的武承恩、殷乘黄的四妾……也一样,还有信仰吗?其实是没有了。江湖门派已经成为纯粹的利益集团,与其说因为思想而对立不如说是因为利益争端而对立。魔门与隐湖之间本来没有什么不同。按照作品中的暗示,魔门与隐湖本来就同出一宗(12集,别情和魏柔在宋素卿的船上联手对敌,配合默契,威力大增,说明他们的武功源出一脉),据我看来,两派本是一派,后来因政见不合,一批人遗世独立,发展成魔门,另外一批人投靠朝廷,形成隐湖。而别情作为主角,他的情况更能说明问题,他虽然从同属魔门日宗的师叔王守仁那儿学到魔门绝技,得到魔门宝物,但连王守仁也没有要求他为魔门做什么,他自己对魔门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以魏柔为例,她知道别情是魔门中人,那又如何?拔剑相向吗?没有。为了门派利益,她违心把事情汇报师叔辛垂杨导致消息外流,招致别情的冷笑和讥讽(10集)。魏柔确实是违心行事,为了道歉,在竹园等了十天(10集),更进一步接受别情的邀约跟他回苏州过年(12集)。心思慎密的读者或许能看出来,按中国传统,过年是跟亲人团聚的节日,魏柔不回隐湖过年却跑到别情家里算是怎么回事?明显这些都是魏柔为了修补和别情的关系而做的努力。
从尹雨浓忍痛杀死爱人的悲剧人生就可以看出,类似的悲剧极有可能在后世人身上重复发生。到了鹿灵犀这一代,鹿灵犀干脆把心爱弟子魏柔逐出师门!为什么?因为她已经看出,隐湖虚伪的意识形态不过是一堆自欺欺人的破烂,为了后辈不再重复前人的悲剧,鹿灵犀以“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对魏柔提出忠告,不可为虚幻的理论牺牲自己的幸福。为了造就当头棒喝的效果,鹿灵犀斩断了师徒情缘,实际上是为魏柔破除为报答师恩就要自我牺牲的心理羁伴。魏柔身上的道义枷锁不会比别情轻,两个人其实是一样的。魏柔作为隐湖弟子由师门养大,假如武功不足以维护隐湖的声誉,就要嫁入官家──还只能是妾。武功成就高的话就要承担领导隐湖的重任,这个选择题没有个人利益,更没有自由,只有为师门牺牲。然而,领导隐湖的“荣耀”真的等于幸福生活吗?诚如别情对魔门日宗的事业漫不经心,魏柔对江湖同样兴趣欠奉。
因此,魏柔后来爱上别情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别情相对齐小天、宫难、甚至唐三藏等其它青年俊杰来说,具有许多优点。他尽管不忘“征服隐湖”,但一度对魏柔不满而态度冷淡,这恰好说明他为人重视原则,没有为美色所迷。他虽身在江湖、官场,但从来没有真正沉溺其中,沦为功名利禄的奴隶。要做到这些并不容易,宫难的婚姻带有利益婚姻的倾向、齐小天为了家族的既定策略对怜花公主唐棠敬而远之、唐三藏也娶了蜀中某大族的女儿。他们无论是否心甘情愿,但没有勇气冲破“利”的桎梏是毫无疑问的。他们与魏柔、包括早期的别情,具有相同性质的,都是被纳入强制性人生轨道的网中人。只是后来的别情悄然改变着自己,他追求温罄的家庭生活、关怀体贴身边的女性,这对魏柔有着莫大的感召力和吸引力。作品以别情的视角来展开情节,难以直接表述魏柔的心理活动,但尽管如此,仍然可以从作品细节上的玄机体会魏柔一点一滴的变化。从“动少”到“师兄”再到“相公”,做一个为丈夫素手调羹的小女人其实更适合魏柔,她和别情都是很平常的人,平淡而真挚的家庭生活更能让他们领略的人生的美好。
上面只是谈了魏柔,别情其他的爱人大都是如此。尽管别情身边的女性类型各异,但她们具有相同的共性结构:她们都是那个社会中身遭横逆的不幸者,因而最渴求宁静祥和的家庭生活。殷宝亭不得不十八岁就支撑家族生意;萧潇被其长辈(李逍遥、萧别离)用作训练别情的工具;沈希珏两度“克夫”寡居;玉无瑕就不用说了;玉玲玉珑要不是幸运碰上别情的话,春水派灭门时她们也难逃厄运;唐棠只不过是其父手中的奇货;武舞不遇别情不知道要放荡到什么时候?许诩不逢别情大概结局和李玉霞类似;宋素卿赖以安身的“妙之丸”覆灭(家言,历史上的宋素卿不是女的);钱萱其父失势没为官妓;白秀……除了入京后带有一定政治目的收的宁馨和兰月儿,大致上都是些不幸的女性。
为什么泥人不像别的武侠作者那样塑造些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如我上面所言,反映的是专制皇权时代对人性的侵蚀。这非常重要,使得《江山如此多娇》这部从故事层面上升到文学层面!这在网络情色中是罕见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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