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万物相随[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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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坐就是一天。

    在斗技阁后边的一片茂林修竹中绕了许久，加列惜的前豁然开朗。湖泊上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烟雨，岸边的水榭中隐隐约约坐着一道人影，她悄然走近。

    亭外已然放着一把湿漉漉的伞，加列惜挑了挑眉，她将自己的伞收好，随手放在了这把伞的旁边。

    林研武正出神地望着水雾弥漫的湖面，听到动静，他悠悠转头，加列惜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闭关了一整年的林研武，比之前消瘦了许多，他的神平和，没有了原来的锐利，但是更加深沉。他的体格不复曾经的硬朗，气势也不再出众，倒像一个普通人一般，看到加列惜来了，也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加列惜莫名觉得，现在的萧炎更像林研武，而此刻的林研武…已经变得不像林研武了。末了，她又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些好笑。她还记得一年多以前她跟林研武在斗技阁有过一次会面，那天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面前低矮的石桌上摆了一壶酒，林研武的右手握着酒杯，左边的袖子空空荡荡的，倒是让加列惜有些意外。林研武取出另一只干净的酒杯，倒满之后，将其稳稳当当地推至加列惜的面前。

    加列惜端起酒杯，透明的酒酿晃起圈圈涟漪，散发出阵阵清香。酒过喉头，醇厚回甘。她略微思索，道“杏花？”

    林研武笑了一声，“杏花在我的家乡很是常见，每到杏花开放的时节，我娘就会摘几篮新鲜的杏花用来酿酒。不过她没什么斗气，酿出来的酒也没什么人会喝，只是这些天忽地又有些怀念了起来。”

    加列惜放下酒杯，“我听林焱都已经回去了，你既然念起，那为何不回去呢？”

    留在内院虽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对于内院绝大多数毕业生来，更多人都会选择回到家族，或者是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历练。更何况像林研武和木清这样以前几名毕业的优秀学生，竟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留在学院，十年来都实属罕见。

    林研武给自己见底的酒杯再次满上，不慌不忙地“四海有知己，何处不为家？”

    “这一年来闭关的时间中，每一天我都在不断地挣扎和纠结，乍一清醒过来，好似看透了许多事情，也割舍掉了许多事情。回想起来，不免觉得是自己太过执着，才会画地为牢。”他举起酒杯，敬道“出关后，我听你也平安无事地从地底回来了，就很想再见见你。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明明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的样子，却还敢逞强，面对那悍然火蟒，也要挡在别人的前面…”

    他一饮而尽，加列惜无奈地笑着再抿了一口酒，打趣道“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话。”

    “不过话又回来，你当时那么奋不顾身地护在薰儿前面，你应该很喜欢她吧？——不要试图糊弄我，我看得出来的。她在那件事不久后就离开了内院，家族势力好像也大得可怕，走的时候连大长老都不敢多什么，你呢，你就不想念她？”林研武继续着。

    加列惜突然觉得林研武话变得有些多了起来，不知道是闭关憋着了，还是这酒酿的原因，心中有些好笑，林研武竟然连花酿都能喝成这样。但是不知怎的，听着他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前不自觉地就氤氲出了一个模糊的面容，这样的感觉对她而言，遥远、却也深刻。

    她忽地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不清醒了，有些话憋在心里许久，在此刻好似被酒精发酵，情绪在心中膨胀了起来，梗塞得有些酸痛，让她不吐不，加列惜将杯中酒酿一饮而尽，“实话，还是有点想的。不过都等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么点时间。等也等得，等不得也得等着。”

    酒已经喝完了，林研武跟着默了许久，亭外的雨声不停，他忽然起往事来“我还记得我将那卷灵魂斗技交给你的那天——其实那卷斗技也是大长老嘱咐我交给你的，他对你真的很上心——那天好像也是这样下着雨的吧。”

    林研武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转身望向亭外一望无际的水波烟雨。水珠沿着亭檐滚落而下，坠成一席雨帘，湿漉漉的水汽沁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林研武伸出一右手，任由雨水滴落在自己的掌心，汇成一滩冰凉，打湿了自己的袖袍。

    他回头的时候，注意到加列惜也是撑着伞来的，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不管是失去斗气的你，还是恢复斗气的你，都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林研武收回手，雨水顺着他的指尖，一点一滴落在亭台的地面之上，他也没有选择使用斗气将其烘干。“过去的我，总是把它看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好似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在逼仄的世界中稍微有所喘息。”

    “可是这些日子过去，失败和成功的定义和界限在我的心中愈发变得模糊了起来，劫后余生的感觉就是，已经失去的、应该放弃的，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像这雨水一样，那些挣脱不开的命途和气运，或许都是上天已经作好的安排吧。”

    “我以为，用斗气排斥了雨水，就像是在希求用实力扭转命运一样。但是仔细想想，那些过去其实也并未对当下的我造成什么影响，就像这些雨水，淋了也就淋了…我和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反而像是在庸人自扰。”

    加列惜再次看了一林研武左边空荡荡的袖子，那是被鸢鹫撕扯落下的伤口。她原本还有些不解，毕竟虽然手臂已断，但是倘若及时用丹药辅以斗气治疗，断臂也有重接的可能。现在却是有些明了，为何林研武会放任这个伤痕一直存在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苦痛和磨难，更能促成人的成长。

    林研武笑着，但是那笑容并非是某种自嘲，而更透露着一种释然，加列惜也跟着笑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没头没脑地了一句“毋需万物为我所用——但愿我与万物相随。”

    林研武却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深深地看了加列惜一，怔默着、郑重道“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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