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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却道八千铁马犹在[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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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大清早到下午,他仅喝了两碗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米粥,与其说是米粥,不如说是加了掰手可数的米粒的白开水,实在是寡淡无味,淡出个鸟来。

    连他都快要支撑不住了,那些兵士自然也就……

    “将军。”帐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当中却蕴含着万分焦急。

    盖世年道了声进来,只见一名披坚执锐的中年人满脸苦涩与愁容,缓缓进帐,此人名张轩,乃是赤炎军位高权重的副将。

    “大人,存粮告罄。”

    原来,是揭不开锅了。

    张轩也很为难,甚至还低着头,不敢直视那盖世年,就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大战将临,为了这种事来让本就忧心忡忡,军务繁忙的主将烦忧,实属无奈。

    实在是无解。

    眼下,张轩亦没辙,硬着头皮来找盖世年,他心里没底,知道他是赤炎军的一片天,但也不会耍魔术,凭空变出粮食来。

    就在张轩眼观鼻,鼻观心,做呆板木头人状时,中年将军叹了口气,眼神发狠,一瞬间看上去似乎沧桑了许多。

    只能破釜沉舟,实在是无奈之举!

    盖世年松拳为指,毫无规律地叩击着冰冷的案牍,好不容易把心一横,终是下定决心。

    “传令下去,将那八千战马尽数宰杀,全军以马充饥。”盖世年一挥手,面容严肃,心头却是忍不住在发颤。

    杀马充饥,实在是下下乘的权权宜之计。

    “也罢,这样不至于都饿死,可以撑到决战之日……”目光如炬,盖世年强忍着心中悲痛,让副将陈轩即刻传令下去。

    杀马充饥!

    四字一出,犹如惊雷炸耳,副将张轩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竟然落到这般田地,可笑京都的那些高官子弟却只知美人胸脯软,不谙边境战士苦!

    昏君误国。

    大逆不道的心声一响,这位忠心耿耿的副将也是怨气冲天,抛头颅洒热血,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没有任何支援,何苦来哉!

    眼下问题棘手,容不得张轩多加思忖,当即步履匆匆,外掠出帐。

    宰杀全军的战马,啖其肉,以充饥,完全可以缓解燃眉之急。

    如今,只有此法可以破局,撑到几天后的决战日,免得没有葬身沙场,却被活生生饿死了,那该有别憋屈啊。

    赤炎八千铁骑铮铮然,纵横沙场,威名远扬,盖世年亦是其中一员,只不过后来被擢升为大将军,对于他们而言,战马与宝剑皆是他们的心头肉,亦是生命的一种延伸。

    久久无言,盖世年转过身来,背影有些落寞与萧瑟,握紧的铁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复无常,心中五味成杂,不是滋味。

    “你倒是真够混蛋的,撒手掌柜一样下了地狱,把个烂摊子留给我和夏无用。”

    盖世年无奈苦笑,骂了一句,心里这才好受一点,不过想到很快就可以和那位在阴曹地府里继续侃大山,浑身顿时倍感轻松。

    帐外,已是群情激奋,炸开了锅。

    “什么,杀俺们的马充饥,张将军是不是饿糊涂了?!”有个憨厚的汉子挠了挠脑袋,脸红脖子粗,因为他隶属于八千骑兵,方才闻言立马化作出头鸟站了出来,义愤填膺。

    其他的血性汉子纷纷靠拢而来,只是拦在养马房前,不至于以下犯上,推搡张轩。

    军令如山!

    可传令却是个进退维谷的苦差事。

    张轩一个头两个大。

    “愣着干嘛。”突然,一个不甚高大,却异常威严的身影大步而来,郑重下令,“打开养马房大门,杀战马,充当三军最后几天的粮食。”

    先前那个憨直执拗的汉子眼含泪水,泪光悠颤,连带着腰间那一大串铁钥匙一齐颤响,像是悲伤的哽咽。

    腰间的钥匙,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赤炎军八千铁骑的牧官。

    许是名字中带有一个牧字的缘故,林之牧擅长养马相马,这位从帝都太仆寺调至军中的汉子技术绝了,多看几眼便可知马的粗细良劣,驯马养马的绝活儿亦是令人叹为观止,更有甚者,说他是伯乐转世。

    这位牧官总管,眼里含着泪水,即便是天大的军令在前,他依旧纹丝不动,不肯退让一步。

    “除非把我……”汉子的犟脾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动,说什么也不愿去开门,就像一个碉堡一样,死死地矗立在那边,死活不想让开。

    张轩气得脸色不断变幻,青一阵白一阵,这是连将军的命令都置若罔闻,岂有此理!

    他上去就是一脚,结结实实地把林之牧踢到在地,额角绽出条条耸动如虬龙的青筋,单指成戬,怒气冲冲地大骂道:“军令如山不可违,你这被耳屎堵住猪耳朵的狗东西听不见将军的命令吗?现在什么时候了,锅都揭不开,不杀马你让兄弟们喝西北风啊,那感情决战都没打一个个饿死得了。杀马充饥,破釜沉舟,不到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不要让你我还有将军为难。”

    越说到后面,这位副将的情绪开始趋于稳定,走了近去,拉起林之牧,拍了拍他衣甲上沾染的灰尘,道了句一时气急,兄弟对不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马房的门被打开,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开锁声,当中一个个小房间开启,隐约可见一匹匹雄壮强健的高头大马,肌腱发达,皆披覆战甲,护住要害部位。

    林之牧突然吹了个口哨,那一匹匹马像是受令而行的军士,一个个鱼贯而出,场面却是秩序井然,没有一点混乱可言,林之牧养马的高明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做完这最后一个动作,林之牧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瘫软在地,三十多岁的大汉哭得稀里哗啦,难过无比。

    “老伙计……”

    盖世年长笑,抓住一匹汗血宝马的缰绳,粗糙的老脸在那猎猎飞扬的长鬃上轻轻摩挲,热血悄然沸腾,仿佛又回到修罗战场上,纵马拔剑,斩杀邪魔。

    这匹马随着他出生入死八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数不胜数,好几次都是靠着它化险为夷,把盖世年硬生生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

    马的名字,有没有都不重要,反正盖世年一向称之为老伙计,时常于之耳边聒噪胡聊,也不管老马能不能听懂。

    说了良久,终有一别。

    老伙计虽不是修炼大成的妖兽,能口吐人言,但还是通晓人意,从只言片语中明白了什么。

    战马气势如虹,绕着盖世年扬蹄而行,鬃毛飞扬,眸子暗淡,哀切嘶吼,似是告别一般。

    万物皆有灵。

    同类们也感受到今天的气氛不同于往日,有些不安地嘶鸣起来。

    被唤为老伙计的战马亦是群马的马王,气势磅礴地嘶吼几声,像是在宣布它们接下来的使命,有桀骜不驯者似乎不愿以身饲人,被它踢得皮开肉绽,哀嚎连连,最后也只能认命。

    锵!

    后边的火头军就地生火,不一会儿水已烧滚,气泡咕嘟咕嘟破裂,盖世年眼睛里泛出密集的血丝,拔出腰间的佩剑,寒光毕露。

    姿势变化,由单手持剑换为双手握剑,盖世年的手连着剑狂颤不止,幅度加大,始终难以下手,毕竟人心是肉长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老伙计的身上有着不少难以痊愈的疤痕,有一道闪电状的狰狞长疤,险些从马背延伸入腹部,看得人心惊胆战。

    出生入死,这一路都是老伙计陪着盖世年走过来的,甚至到最后自己要杀马吃肉,它都毫无怨言,任人宰割。

    噗!

    老伙计灵智已生,看出主人的犹豫不决,径直一冲,扬蹄飞鬃,尔后略一转脖,修长脖颈上面的铁甲早已被卸下,就那样直直地迎剑而上,削铁如泥的宝剑势如破竹,割开那再脆弱不过的喉管,大蓬大蓬的沸血登时四处溅射。

    盖世年视线模糊,尽管如此,还是能够看到老伙计眼角下的那一滴泪,不过当中半点委屈与怨毒都没有。

    不忍直视,盖世年快刀斩乱麻,顺势加力,咬紧牙关,雄厚的灵力加持在长剑之上,剑气凛然如冬雪,硕大的马首连带着那大半截马颈子抛飞出去,于半空中划出一道凄美壮丽的弧线,最后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打转。

    滚烫马血,还冒着浓浓的热气,浸染上中年将军的肌肤,他心头却是一片严冬。

    如有来生,我愿你为人,我为马,征战沙场死不悔!

    回手一扬长剑,盖世年割下身后铠甲上的大红披风,慢慢蹲了下去,裹上马首,抵挡风与沙。

    老泪纵横的中年将军,重重跪地,对着地上摆放得端端正正的马首重重连磕三头,额上染血,有老伙计的,也有他自己的,混为一体,不分彼此,人马情谊地久天长。

    “动手。”

    盖世年强打起精神,忍痛下令,山穷水尽,只能走这一步臭棋了。

    众将士得令,挥剑斩马,那一日血水清水滔滔不绝,竟有天河奔腾之势,哀鸣不止,悲壮惨烈,不亚于一场激烈的大战。

    中年将军回望故乡的方向,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算一算,自己有十来年没有回帝京的将军府了,糟糠之妻无怨无悔地为他这个所谓的帝国国柱守了许多年的活寡。。

    那失望与愤懑之言皆如鲠在喉,盖世年先是意态阑珊,压剑拄地,后来一股万丈豪情无由得从心中生出,充溢满胸膛间。

    他不言心中怨气,却道八千铁马犹在!

第十章却道八千铁马犹在[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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